正是这一不可动摇的信念驱使他在罢工失败之后提出武装斗争的问题。他感到他就像在森林中受到野兽袭击那样,用非洲的一句古话来说:“要避开野兽的袭击,赤手空拳是不行的。”
曼德拉,这位被人们比作甘地的人,也曾屈服于现实原则:他曾想放弃他本想奉行的非暴力方式,在一个完全建立在种族隔离和极度残暴的基础之上的国家,非暴力证明是不足以解决问题的。犦
然而,他亦不希望暴力四处蔓延。他深知“内战会使种族和平更难实现……要消除种族间战争的伤痕需要多长的时间呢?这场战争必然会给双方带来重大的伤亡”。
就在曼德拉承认有必要进行武装斗争之时,他开始思考今后的发展——民族和解的必要性和可能出现的南非民主制度的形式。他毫不含糊地选择了西方的议会制度。他说:“我认为英国议会制是世界上最民主的制度,其独立和公正的司法制度总令我仰慕不已。”他坚定地反对那些认为该制度不可能适用于非洲的人,反对那些认为非洲需要一党独裁的统治,为了更好地推行适合他们的种族隔离形式而反对普遍适用的自由和法制价值观的人。据报道,曼德拉从狱中释放后不久,曾对记者说:“对,我就想在我的国家有威斯敏斯特!”
曼德拉从不允许把集体斗争的要求摆在高于尊重个人权利的需要之上。个人无论生活在伦敦、巴黎、开罗还是索韦托都是单独的实体,其生存需要自由。这可能是老生常谈。但这一简单的事实并不符合每个人的胃口。过去,人们因饥饿而走上街头。今天他们举行示威,甘冒生命危险,是为了捍卫原则。在许多氏族或部落迄今仍各行其道、人民的权利在社会的名义下遭到践踏和粗暴干预的国家,个人的概念已开放成为人们逐渐接受的价值观。个人的崛起预示着这些国家的人民自我实现的开始:他们将逐渐为他们自己带来一个合理的政治结构,反对那些天佑神授的“民族之父们”,因为这些人不久就被集权弄得利令智昏、腐败不堪——并会令人遗憾地把国家的金库视为其个人财产。
曼德拉很早就认识到,抵御这些迅速攫取人民斗争果实的政治寄生虫的最佳途径是普遍建立起民主制度。适合于白人的东西自然也适合黑人。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等式,但却在进行了几十年的斗争,牺牲了成千上万的生命之后才使南非领导人开始深信人与人之间平等的思想。即使在无情的斗争达到白热化的时候,即使在他囚禁于狱中饱受孤寂之苦的时候,曼德拉也从未怀疑这是一种最神奇的思想。南非人民有曼德拉在斗争中为他们指路,这无疑是他们的幸福。
有待完成的工作确实还有千千万万,但这丝毫也不会贬低他们二人所取得的巨大成就。伴随着种族隔离制度的废除,在这位能够向囚禁他的人指明自由之路的前囚徒开始掌权之时,有决定性意义的一步便已迈出。曼德拉在其自传的结尾这样写道:“正是在那漫长和孤独的岁月里,我对本民族人民自由的渴望变成了我对各民族人民、白人和黑人的自由的渴望……剥夺他人自由的人是仇恨的囚徒,囚禁他的是偏见和狭隘……被压迫者和压迫者同样都被剥夺了人性。”形式的转折是多么地奇妙,这个从囚室的漫漫长夜中走过来的人却深信囚禁他的那些人也应获得自由。
曼德拉是一个受人景仰的历史性人物。他坚定地与他的人民站在一起,他个人所经历的一切,无论是胜利、荣誉还是幸福,都被立即交给了他的人民,仿佛他们才是这一切的天然受惠者——交给了一张张摆脱了奴役他们的企图的脸,一双双挣脱了不幸的镣铐的手,那些在破败贫困的小镇走街串巷找工作,寻求自尊的不知姓名的人。曼德拉是一位属于其人民的超凡政治家;他从他的人民中脱颖而出,又成为他的人民的象征。他之所以是20世纪的巨人,原因就在于此。他很可能不喜欢人们这样描述他,但这绝非虚夸之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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